当前位置: 信鸽 >> 信鸽的天敌 >> 连载血玉悲风乍起时2
1*
京城。侍奉镖局。
杨尹峰的脖子一直很疼,后背在这几天也酸的不行,走起路来总是感觉和自己有些别扭。从师父那里出来后,他便不知不觉中走进了这片熟悉的竹林。此时暮色已沉,微风穿过竹林带起的沙沙声让杨尹峰不自觉的把衣襟往身上裹了裹。不知何处传来的鸟鸣和一阵阵风铃声,到让杨尹峰清醒了许多。见到林中别院的时候,杨尹峰喃喃自语道:“怎么走到这了。”
杨尹峰推开院门,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杏仁和槐花的香气,一个轻盈的身影不知从何处来到了杨尹峰的身边。
“公子,姑娘不是让你这几天不要过来了吗?”
“是月儿啊。今天的味道很不同啊。”
月儿脸一红,说道:“姑娘在里面正在用功,请公子请在凉亭稍等。”
杨尹峰虽然看尽了少女如雪的肌肤,但每每见到月儿,却还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。“有酒么?”
月儿应了一声,“有。”
杨尹峰结果月儿递过来的酒,刚一开封,便有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。“这酒好烈,叫什么?”
“公子喝惯了梨花酒,竟然喝不惯红高粱了。”月儿给杨尹峰满上了一杯。
“红高粱,为何?”杨尹峰有些奇怪。“芊儿要喝红高粱?”
月儿摇摇头,说道:“不是我家姑娘要的,郭管家说是昨天客人送的,他知道公子你喜欢就送到姑娘这里来了。”
“郭凌?多管闲事的家伙。”杨尹峰显得有些不耐烦,一仰头便把这杯干了,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让杨尹峰很是欢喜。
“公子在这里用晚饭么?”
杨尹峰摇摇头,“有酒就成。这红高粱确实不错,再来一壶我带走。”
月儿去取酒的功夫,康芊已经做完功课从屋里走了出来,正好看到杨尹峰正在凝视着月儿的背影。于是康芊冷哼了一声说道:“别看了,郭凌很喜欢她。我可不希望你们兄弟再有什么嫌隙。”
杨尹峰一弯腰就把康芊抱在了怀里。“你没问问月儿,喜不喜欢当管家夫人?”
康芊用手抱住杨尹峰的脖子,轻轻的在杨尹峰的耳边说道:“她要是敢说喜欢你,我就杀了她。”
杨尹峰好像没有听见康芊的这句话一样,抱着康芊直接进了屋里。
月儿再回来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。她轻轻的在门口敲了敲,说道:“姑娘,鱼汤熬好了。”
康芊拉开门接过托盘,温柔的对月儿说道:“去准备热水,公子要沐浴。”
月儿关上屋门的时候,看到杨尹峰正手持着一把宝剑,好像在思索着什么。
康芊走到杨尹峰的身后,用双手把他抱住,说道:“还没有范老的消息?”
杨尹峰放下宝剑,回过身对康芊说道:“没有,除了紫电。”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卷纸递给了康芊。“这是老五发回来的。”
康芊接过纸条,说道:“紫电怎么了?”
杨尹峰道:“死了。额头被一掌拍碎,没有外伤。”
“哪里找到的?”
“外城。我去现场看了,应该是跑了一阵最后死在路上了。”
康芊眼睛瞟了一下杨尹峰,说道:“我问你谁发现的紫电。”
杨尹峰突然语塞,没有说话。
康芊突然滑到了杨尹峰的怀里,娇声说道:“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,是张家的人把紫电的尸体送回镖局的吧。”
杨尹峰还是没有说话。
康芊接着说道:“张嫣还是忘不了你啊。”
“行了,你有完没完。范老和张员外几十年的交情,发现紫电第一时间就送来镖局了,张老员外也很着急。现在张家也派了不少人去打听范老的下落。”
康芊把信放到了桌子上,说道:“你说在金陵和对紫电下手的人会不会是一个人?。”
杨尹峰挠了挠头,突然有些心烦,使劲伸了个懒腰,歪头对康芊说道:“这谁知道,现在连出事的地方都找不到,既然老五去了金陵,就让让老五去查呗。”
“你就不能上点心吗?范老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。”康芊并不是着急,只是有些莫名的生气。
“在找啊,我这每天不都在想办法么。但他老人家一点消息都没有,就好像躲着我们似的。”
“你觉得范老还活着?”康芊若有所思的说着。
杨尹峰点点头,说道:“也许吧,不知道。不过,你觉得经书有没有问题,会不会是针对镖局来的?”
康芊摇头道:“如果是针对镖局,周羽名为什么还活着?如果是要给我们下马威,总要留点什么,我不觉得一匹马能有什么作用。我隐隐的感觉金陵史家的这本经书里面有文章。大哥平时不是跟史英杰走的很近么,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经书的来历。”
“哎,所以说这种事情我不想管呢,当初这镖就是大哥接的,就为了二百两银子。这节骨眼郭凌也是跟着起哄,加派了不少人手弄得跟要打仗似的,城里面的绅董们也不知道哪里听得消息,说要把后两个月的合约全给退了。我这两天还得跟他们再谈一次。要是再分心去查范老的下落,两边就全耽误了。你说大哥也是,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也不说回个信。整天不知道忙什么。”
康芊噗嗤的笑了,说道:“你少发点牢骚,现在镖局就靠你了,范老的下落如果找不到,就先放放,先把家里的生意打理好。老五已经在着手调查,那就让他踏实的查,家里就别让他担心了。”
杨尹峰叹了口气,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,于是接着说道:“老五的信中说周羽名一直在说呓语,什么‘安慰’,你知道是什么么?”
康芊刚要说话,月儿在门外说道:“姑娘,水热好了,请公子沐浴。”
康芊把信折好收了起来,对杨尹峰说道:“你先去洗吧,回来再说。”
月儿把水调的很热,很对杨尹峰的胃口。不一会,杨尹峰便昏昏沉沉的了。就在月儿给杨尹峰擦背的时候,杨尹峰喃喃自语的念道:“‘安慰’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月儿好像也听到了什么,模糊中以为杨尹峰在喊一个人的名字,便说道:“公子,你又想起阿雯了么?”
杨尹峰回过头,说道:“阿雯,什么阿雯?”
月儿道:“就是你刚才说的啊,阿雯什么的。”
杨尹峰忽然好像有些若有若无的记忆,‘阿雯’这个名字显得那么缥缈有那么熟悉。“阿雯,我刚才说的是阿雯么?”
月儿使劲的点点头,“我听公子说的是阿雯。”
“阿雯。”杨尹峰陷入了沉思。“阿雯是谁?”杨尹峰想从月儿那里找找答案。
“阿雯是……”月儿显得有些吞吞吐吐。
“你说啊!”杨尹峰有些着急,用手一下子攥住了月儿个肩膀。月儿‘哎呦’一声,下意识的挣脱了一下,但没有挣脱开,含着眼泪说道:“阿雯是公子你在金陵认识的,我家姑娘还带着我去跟人家闹过一次。”
杨尹峰唰的一下从浴桶里站了起来。月儿赶紧从衣架上取来衣服给杨尹峰披上。她也不敢说话,只是不停的在给杨尹峰擦着身上的水。
杨尹峰拼命的回忆着‘阿雯’这个名字,不错,当年在金陵确实认识了一个青楼头牌就叫做阿雯,自己还花重金保养过一段时间,后来因为康芊去闹才和阿雯断了联系,但这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。难道周羽名也跟这个青楼女子阿雯有关系?为何在受到刺激之后,却记着她的名字?
杨尹峰连忙穿好衣服回到了康芊的屋里,把刚才的事情跟康芊原本的复述了一遍。康芊听完之后,先是瞪了杨尹峰一眼,随即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。杨尹峰知道,康芊此时在思考着其中的联系。不一会,康芊睁开了眼睛,默默的说道:“如果这个阿雯确实和周羽名有情爱关系,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。”
杨尹峰不明所以的看着康芊,示意让她说下去。
康芊微微的吸了一口气,说道:“我在很小的时候,就听义父说过,江湖上有一种邪功,以极强的内力震慑敌人的心魄,让对方神志失常,忘掉一切事物,唯一能够记住的只有最亲近的一个人。从周羽名表现出来的迹象,恐怕是受到此种武功的伤害。”
杨尹峰未经思索,脱口而出,“血玉玄经!失传近百年的武林绝学,江湖上一直有正邪两种说法,但没有人真正练过,更没有人见过。不过周羽名怎么会记住一个青楼的姑娘?”
康芊接着说道:“像你这样薄情寡性的本就不多。你去问问三哥,他虽然跟师父从不说话,但他是你们兄弟几个里面对武学了解最深的。他醉心武学,对这种江湖轶事应该也知道不少。”
第二天天还没亮,杨尹峰便从竹林出来,向孙一鸣的别院走去。刚转过一个门洞,郭凌正好从外面进来。杨尹峰笑着对郭凌说:“二哥,这么早就出来了。”
郭凌先是一愣,随即说道:“四弟啊,你也够早的,我今天去张家拿点药材,今天我看又要有雨,早去早回。范老镖头有消息了么?”
杨尹峰摇摇头,“一点消息和线索都没有,我也正发愁呢。”
郭凌道:“我看师父这几天也休息的不好,一会你去看看他。”
杨尹峰点点头,“行,我一会天大亮了,就去。兑了,二哥,见到张老员外,帮我问问张嫣的情况。”
郭凌叹了口气,“四弟啊,你如果对人家放不下,就去跟人当面说清楚,每次见到张老员外他也不听的跟我打听你的消息。”
杨尹峰不想理他的责备,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张老员外。但我又怕张嫣知道我过去,你看能否替我问一下。”
郭凌无奈,点了点头。杨尹峰便道:“我想问问张老员外,他对血玉玄经这门武功了解多少,比如出处渊源什么的。”
郭凌一听血玉玄经这四个字,也是一愣。“这武功不是失传百年了么,怎么又有人提起来了?”郭凌一边说一边摇着头,“本就是个传说,压根就没有人见过,师父不是说过吗,就是个邪功,销声匿迹了岂不更好。”
杨尹峰懒得听他讲道理,便堆笑道:“二哥,辛苦帮我问问,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事情了。可能跟家里出的事情有关。”
郭凌一听是跟家里的事情有关,便仔细的问了一下细节,接着说道:“好吧,这些话我都给你带到,等我回来去找你。”
杨尹峰跟郭凌分开后,便来到了孙一鸣的屋外。杨尹峰刚要敲门,孙一鸣洪亮的声音便传了出来,“是四弟吧。”
杨尹峰微微一笑,他不得不佩服孙一鸣的内功。“是我。三哥,你起了吗?”
“恩,你进来吧。”
孙一鸣的屋中陈设非常简单,但并不简陋,一张练功的木榻和一张床,都是京城最好的工匠用皇家御赐的材料手工打磨的。在窗边有一个红木的方桌,桌长放着一些日常的茶具。郭凌几次想让孙一鸣换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别院,但都被孙一鸣拒绝了。为此两个人还吵了几次。郭凌总觉得虽然孙一鸣跟总镖头有矛盾,但毕竟外面的人不知道。就算被镖局里面的伙计看到孙一鸣住在这么一个小屋子里面,总会有些闲言碎语。好在镖局的规矩令行禁止,也没有人敢在私下议论,但久而久之传到外面,总会让人觉得镖局里有些不一样的感觉。
杨尹峰进屋的时候,孙一鸣正在看书,见到杨尹峰进来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。只是将身子微微侧了一下,说道:“今天怎么没去康芊那里啊?”
杨尹峰哼了一声,说道:“范老出事了,你知道不?”
孙一鸣点点头,说道:“听郭凌说了。怎么镖局没人啦,就指着范老一个人才能出镖?”
杨尹峰知道孙一鸣对镖局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,甚至比自己还有冷漠。“丢的东西郭凌跟你说了没有。”
孙一鸣说道:“不就是一本经书么,赔点钱就完了。至于搞这么大动静么,前后院都布置了人手,不嫌烦啊。范老可能临时有别的事情,或者去追查经书的下落与说不定。没必要这么紧张。老头子不都没说什么了么。”
杨尹峰一皱眉,说道:“范老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给家里,而且紫电也被重手杀了。”
孙一鸣翻了一页书,说道:“你要是平时多用心练功,这种延时发力的暗掌并不难练。浑天掌练到好处就行。哪里是什么重手。”
杨尹峰心里又是一震,浑天掌是他们五人一入门就习学的基本功,杨尹峰根本没有把这功夫太放在心上,没想到还可以能练到延时发力暗掌伤人的程度。杨尹峰不自觉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。孙一鸣好像看出杨尹峰的心思,跟着说道:“现在练也不迟,不过需要离女人远点。你舍得不?”
杨尹峰一乐,没有说话。
孙一鸣又接着说道:“你到底有事没事?我一会还有去后山闭关。”
杨尹峰忽然回过神来,说道:“血玉玄经这门功夫,三哥你听过没?”
孙一鸣把书合上,看了杨尹峰一眼,说道:“如果你觉得家里的事情还不够多,还不够乱,你就接着去打听这个事情。不过我告诉你,练功没有捷径,老爷子教给咱们的功夫,你们几个练三成都没学到,还想着什么捷径。都是那老东西给你们惯的。别人都说我痴,可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痴,痴就是要执着,要坚持,要信仰。如果世上当真有这种功夫,那就让他们去练好了。虽然能逞一时之快,但最终必将被其所反噬。”
杨尹峰点点头,他不是第一次听三哥这么说了。“三哥,我不是找捷径,周羽名就是被这功夫所伤,到现在还神志不清呢。我觉得是被血玉玄经的功夫所伤。”
孙一鸣靠在塌上又打开了书,说道:“那就给他找医生治啊。你管他被什么功夫所伤,治好不久都清楚了么。下手的人一定是对自己太自信了。”
杨尹峰说道:“你是说周羽名的病能治好?”
孙一鸣哼了一声,说道:“他受的是伤,不是病。而且要是半年里能找到方法,想起出手的人是谁或长什么样子,应该不是问题。”
杨尹峰点点头。
孙一鸣又接着说道:“这事你让老五去查吧,你现在的身手还不如周羽名,真遇到劫镖的人,周羽名还能活下来,你肯定就没了。老头子那么心疼你,你还是好好看家吧。再说你的病不是刚好没多久么,还是现在家里调养好了再出去吧。”
杨尹峰苦笑了一声,便退出了孙一鸣的房间。杨尹峰心里很清楚,孙一鸣说的没错。自从上次出事之后,自己的功夫就好像滴水一样不断的流失。起初还感觉不是特别明显,但这两年下来,明显感觉内功修为远不比从前,但就连师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,甚至连原因都找不到。想到这里,杨尹峰叹了口气,也许再过几年,自己就跟一般人无异了。此时在杨尹峰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,他突然想看一看血玉玄经上的功夫,突然想知道,三哥一直所说的捷径到底是什么。
2*
娄星辰此刻正在阁楼上养神。旁边放着前几天赵辰飞的密信。书桌上的笔墨有些干了,纸上只有几个潦草的字。
杨尹峰离开孙一鸣之后,便来到了娄星辰的阁楼,在门外轻轻的拍了拍门,“师父,是峰儿。”
娄星辰将信收好,来到茶桌前,轻声对门外道:“进来吧,为师正想找人说说话。”
杨尹峰推开门,见到师父正在准备功夫茶,便坐在了茶客的位置。“师父,听二哥说您这几天休息的不好。”
娄星辰一遍用水洗着茶具,一边说:“是啊,最近总是觉得头沉的很,总是打不起精神。郭凌早上刚给我送来几颗荣仁堂的益丰丹,先试试看吧。”
杨尹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,心里有些失落,但他也不知道这种失落从何而来。“师父,您要多注意身体,镖局的事情我会照顾好的,家里的上上下下也有二哥打理,如果真有我们处理不了的,我去跟三哥说。”
娄星辰摆了摆手,说道:“我还没到那么不中用的地步。反倒是你,最近又有发作么?”
杨尹峰摇摇头,说道:“荣仁堂的药我坚持用着,有一阵子没发作了。”
娄星辰点点头,说道:“那就好,等都用完了,我再让郭凌去取。”
杨尹峰道:“不用麻烦二哥了,等到时候我自己去,不丢人。”
娄星辰欣慰的笑了笑。待炉子上的水开了,一边洗茶一边对杨尹峰说道:“这是年初你大哥从南边送来的茉莉花茶,我一直没怎么舍得喝。”
杨尹峰忽然问道一股淡淡的清香,“这个茶不次于之前宫里送来的贡茶。大哥真是有心了。”
娄星辰打了个嘘声,说道:“就是给京城的贡茶,你大哥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弄到的。圣上一年也就能喝不到七两。”
杨尹峰赶紧捧起茶杯,滋滋的泯了一口。
娄星辰轻声喝道:“喝口茶还出声,越发的没规矩了。好茶也让你给糟蹋了。”
杨尹峰一乐,说道:“师父,有个事情我想请您帮弟子想想办法。”
娄星辰嗯了一声,说道:“你还能遇到什么难事?为了范羽的事情?”
杨尹峰说道:“并不完全是。老五的信中说周羽名失了心神,我想问问您老人家,这个病有没有的治。”
娄星辰抬头看了一眼杨尹峰,说道:“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。”娄星辰闭起了眼睛。过了好一会,娄星辰才缓缓的说道:“布衣丹士罗轩明,或许他有办法。不过,这个事情你让老五去办吧,镖局里还得有人看着。毕竟范羽还没有消息,我心里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。”
杨尹峰对于娄星辰的要求并没有什么意外,本身他对于出门就不怎么感兴趣,再加上大哥和老五都在外面,家里就只有二哥和那个不管事的三哥,如果真出什么问题,那还就有些棘手了。
杨尹峰本想再问问血玉玄经的事情,但他随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,对于这个完全臆测的结果,师父恐怕不仅不会相信,恐怕还会把自己训斥一顿。
辞别了娄星辰,杨尹峰趁着早饭的功夫,把给周羽名治病的想法以及去找布衣丹士罗轩明的建议整理好,准备等郭凌回来便送出去。杨尹峰刚把信笺用信鸽的竹筒封好,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和紧接着响起的敲门声。
“四爷,四爷,郭管家有急事找您。”
杨尹峰把竹筒放入衣袖,赶忙走出客厅把门打开。“出什么事了?你别着急。”
“郭管家说……说……”那人头上已经全是汗了。“说张家大小姐要嫁人了,今天就要启程。”
杨尹峰突然如坠深渊,一种不断坠落永不见底的感觉。那人赶忙扶住杨尹峰,把他掺到椅子上做好。拿起桌上的茶杯接了杯水给杨尹峰递了过去。杨尹峰此时是恍惚的,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,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,他看不清方向,也不知道方向。他隐隐约约听到背后不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。
送信的人根本拦不住杨尹峰,只能大声的喊着:“四爷!四爷!”
杨尹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,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这种要炸裂的感觉。他的头很痛,心很痛,他好像在不停的旋转,不停的在一个黑洞洞的地方,被无数的扯不开的东西缠绕着。
送信的人见到杨尹峰脚步有些放缓,便冲到杨尹峰的身前,伸手要拽住杨尹峰的双臂。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,他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,这也是他在世上见到的最后一双眼睛,之后他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。
杨尹峰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轻松,但他的眼前随即又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,一个越走越远的影子。他要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。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天而降,左手搭在了杨尹峰的肩上,并且迅速的用右手架开杨尹峰拍向自己的一掌。这个影子不等杨尹峰回击,左手用尽全力用拇指扣住杨尹峰肩井穴,杨尹峰吃痛,身子歪了下去。那影子用右手化掌为指连续封住杨尹峰七处要穴。等杨尹峰渐渐安稳后,便把他靠在路边的树下。此时镖局里也赶来不少伙计,见到现场的情况全都不知所措。一个伙计走过来,对那影子低声道:“郭管家,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么。”
郭凌回头看了看,说那人说道:“其他人先回去,你们四爷又犯病了,我得给他用药。俞嘉,你带人把尸体处理了。今天的事情还是老规矩,不许任何人再提起,死的伙计重金抚恤。”
3*
杨尹峰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在竹林别院了。他挣扎的坐了起来,只觉得头痛欲裂,口干舌燥。
康芊见到他醒来,便端了一杯水送了过来,并对着外面喊道:“月儿,去叫郭管家,就说四爷醒了”。杨尹峰喝完水,一边拼命的按着头,一边说:“我怎么来你这了?啊,我的头。”
康芊放下茶杯,连忙走过来,用手给杨尹峰揉着太阳穴。“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?”
杨尹峰点点头,他从衣袖中拿出信筒,说道:“我记得我刚写好给老五的消息,想等二哥回来,让他帮我发出去。然后好像是二哥有什么急事找我。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
“亥时刚过。郭管家给你用了药,你再睡会吧。”
杨尹峰摇摇头,喃喃道:“我又犯病了?二哥呢?”
“二哥一会就到,你先躺会,别胡思乱想。”康芊有些着急。
杨尹峰看着她,说道:“你哭了?”
康芊把脸向身后歪了一下,说道:“你管不着。你死了才好呢。”
杨尹峰叹了口气,说道:“这个病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。如果一下子就过去,说不定大家都省心。”
康芊突然眼泪又不自主的留了下来。
杨尹峰又道:“三哥说的没错,我还是在家比较好。你放心吧,我不会有事的。有二哥呢。”
康芊突然回过头,恨声道:“哼,要不是你二哥,你也不会犯病,等他来了我也得问问他!”
杨尹峰轻轻的拉了一下康芊的衣角,说道:“算了,连师父都不知道什么会引起我的病复发,你又何必怪二哥呢。”
康芊没有说话,只是气气的坐在床边。
过了不一会,郭凌在月儿的引领下进了屋。
杨尹峰对康芊说:“你跟月儿先去外屋待会,我跟二哥说点话。”
康芊把杨尹峰身上的被子往两边掩了掩,又把放在床脚的毯子给他铺在腿上后,康芊擦了擦眼角便带着月儿走了出去。
郭凌向康芊点了点头,来到床边看着杨尹峰,轻轻的说道:“现在感觉好点了吗?”
杨尹峰拍了拍头,说道:“多亏二哥的药。要不我估计又醒不过来了。”
郭凌摇摇头,说道:“还记得什么么?”
杨尹峰摇摇头,说道:“就记得有个伙计说你带了句话给我,但我想不太起来了。好像是和张嫣有关。”
郭凌拍了拍杨尹峰的肩膀,说道:“你在想想,自己的心魔需要你自己克服,你现在用了药,应该能帮助你过这一关。”
杨尹峰闭上眼,静静的思索起来。
郭凌轻轻的说道:“清心如水,清水即心。微风无起,波澜不惊。幽篁独坐,长啸鸣琴。禅寂入定,毒龙遁形。冰寒千古,万物尤静。心宜气静,望我独神。心神合一,气宜相随。相间若余,万变不惊。”
郭凌就这样不断重复着,直到杨尹峰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“张嫣,要出嫁了?”杨尹峰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,他的手开始发抖。
郭凌用手握住杨尹峰的脉门,用内力缓缓的平复杨尹峰的情绪。“是,按照男方的规矩,已经启程了。下聘礼的是西域剑冢,是给侯家少主侯狄提的亲。”
杨尹峰推开郭凌的手,说道:“这么大的事情,要跟大哥说一声。京城可容不下剑冢的人。”
郭凌叹了口气,说道:“大哥还没有消息。再说大哥不会像你这么做事全凭一己好恶。西域剑冢与赵家在上一辈就是八拜之交,侯狄和张嫣本就自小认识,如今和亲没有什么不妥。就算他们来京城发展,我们也说不出什么。我今天让人去找你,是想让你来见张家大小姐最后一面,别有什么遗憾。幸亏张老员外提醒了我,我才预感你要出事,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及时赶回来。”
杨尹峰把信筒递给郭凌,说道:“二哥,先把这个发给金陵,如果能联系上大哥,也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吧,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。我想再休息会,今天烦劳二哥了。”
郭凌恩了一声,收好信筒,来到外屋又嘱咐了康芊几句,在离开的时候,转头看了一眼月儿,月儿下意识的回过头对开了郭凌的眼睛。郭凌本想对月儿说点什么,但月儿的刻意回避,让郭凌只得悻悻的出了竹林别院。郭凌回到住处,把杨尹峰交给自己的信筒放到一旁,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,这是他本想送给月儿的礼物。郭凌走到床边,撑起床板,把下面的木箱盖子打开,里面全部是各种女子用的饰品,郭凌把荷包轻轻的放在里面,又轻轻的合上了盖子。郭凌把床铺好后便静静的坐在床边,头缓缓的抬了起来,双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,一点一的发出痴痴的笑声,就算是屋里的灯全部灭了,郭凌依旧这样在床边坐着,依旧盯着天花板,依旧痴痴的笑着。“嘿嘿,呵呵”的声音一直在郭凌的回荡着。
杨尹峰在康芊的服侍下又睡了过去,在睡梦中,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:“大哥,先是程家,后是张家,你就真的看开了么?”